遥 望 故 乡
2011-07-12 10:3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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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本院
陈 水 林
漂泊在城市的他乡人，总欢喜在华月下登上高高的楼顶，遥望故乡。我也喜爱登高望远，沐浴故乡田野吹来的晚风，每每这时，心中一种难以言状的家乡情结，便会与城市的霓虹灯一起闪烁。
尽管英语说：故乡是Hometown，也就是Birthplace，家在哪里，那里就可以是故乡；生活在哪里，那里就是故乡。然而，我从来不相信人生会有第二故乡，只将故乡执着刻在一个地方，就是那个有童年有儿戏有母爱呵护的地方啊！
遥望故乡，天空云彩里就会飘来母亲的摇篮曲。
母亲说过，在生下我时，她就把自己的心剖成两半，一半做摇篮，一半变成摇篮曲，让我在她的心瓣里幸福成长，在她亲口唱出的摇篮曲中甜蜜微笑。儿时，她用烤得焦熟的岁月喂成，用农历和山歌哺育我。白天，她总是用双手牢牢撑起一扇门，把寒冷和饥饿挡在门外。夜晚，她常常坐在床头，挑亮油灯，一边哼着自编的儿歌，一边穿针引线，把母爱一层层纳入鞋底，让我睡在天堂醉心的歌谣里，幸福地拨节。当我能移步了，母亲牵着我的小手，我扯着她宽大的衣襟，光着脚丫走在乡间小路的泥泞里，在故土上涂抹着坚强与梦想。每年生日，母亲都特意下碗面条，打二个鸡蛋，坐在桌边，微笑着看我吃，虽然没有香喷喷的蛋糕和明晃晃的蜡烛，但母亲眼中燃烧着的慈爱不正是那不灭的烛光吗？
当我对人世间的事儿开始好奇了，母亲就给我讲故事，从她的故事里，使人感觉在母爱的俯视下，一个人一生都是长不大的孩子；她那些土得掉渣的比方，才是一个人一生做人的道理，亮在灵魂深处的灯盏。
渐渐长大了，母亲的泪水和汗水又流成了一条坚韧的长河，托起我远航的行舟。多少年来，她总是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高贵气质和做的人尊严，以母爱的姿势凌驾于我的灵魂之上，鼓励我的优点，接纳我的缺点，一步一步引导我成为完整的人。
生命是母亲给的，她的血汗灌养我成人，她的美德感化我的人性。我的欢乐是她脸上的微笑，我的痛苦是她眼里深深的忧伤，我可以走得很远很远，却总也走不出她心灵的广场。
有母亲的感觉真好！
遥望故乡，那条快乐的小溪就会在心中流淌。
故乡的小溪是慈母的背带，系上了我童年的梦想与欢乐。小溪从一个山坳里流来，又向一个山坳流去，弯弯的，把我们村庄紧紧抱在怀里。水流声，像一串小铃铛，轻轻走过村边，每一条波纹，都是一根根轻柔的弦；那细白浪花舞动着绮丽的朝霞，那不大不小的哗哗声，应和着田野上拖拉机的鸣响；溪边的柳林，成了鸟的天堂。天天乡亲们都在这里淘米、洗菜、浣衣。弯弯曲曲的小溪水荡漾着女人们的歌声。甜甜的溪水常常伴着稻米的馨香，在蓝蓝的吹烟里袅袅升起，飘绕在小溪上空，久久不散，那么温柔，那么迷离，像一位多情的少女眷恋这方沃土。
夏天的傍晚，小溪是最快乐的。劳作了一天的男人们跳进水里，一边搓着背，一边聊着那些乐此不疲的荤段子。小孩子们则脱得一丝不挂，骑着心爱的牛在溪中打水仗，溅得水花飞扬，童趣笑声在水中霞光云影里流淌。
记得，我家嫂子也是从小溪边那条道上娶回来的。那天，迎亲队伍浩浩荡荡，高吭的唢呐，把大花轿吹得颤颤悠悠；动人的锣鼓，把婚庆敲得欢天喜地；大红的喜字，笑红了乡村田野；香甜的美酒，醉到了小溪流水。
年复一年，小溪欢快地流淌着，她吟唱一支支时代的村歌，流传着一个个乡里乡气的故事。
遥望故乡，那所梦萦魂绕的山村小学就在记忆中跳荡。
儿时的启蒙学校坐落在村庄的东头，春天，紫英英的梧桐花成串成挂，一个个吹着香香的小喇叭。紫燕在晴空翻飞鸣转。一湾小溪，一缕炊烟，一团绿雾，一地野花，红妆、绿染、鸡鸣、蛙鼓，娴静而喧闹，把那所仅有十多间低矮房屋的小学渲染得越发乡里乡气，十里八乡的孩子就在那里接受启蒙。
我们老师是从大城市下乡的知青。那双不习惯走山路的脚，稳稳地站在三尺土台上。她常说，乡村的月亮最可爱，村头的那条小溪最快乐。绿叶是她的最爱，每一本书里都是用绿叶制作的书签。夜晚，她在小小的煤油灯下，静静地在课本上画着一道道起跑线；白天，她站在小小的讲台上，用竹鞭随意把知识组合、分解，演示出明晰的逻辑，有趣的事理，把一片片理想的种子播散在我们心田。时常，她教鞭儿一甩，甩出一串串铜铃般的笑声。她的语言神奇般幽默，每一堂课都让我们在笑声中度过。纤细的红黄绿蓝白五彩粉笔在她手中飞舞，精细地构图、着彩，坚定地铺设着时代的路轨……
为了丰富我们的课余生活，在没有电视、网络、游戏的年代，她教我们唱革命样板戏和打乒乓球，一段日子里，她教唱的《红灯纪》、《沙家浜》、《智取威虎山》响彻了三乡四水。在那张由乡村木工制作的乒乓球台上，她发球、接球、防守、进攻，小小银球把我们旋转得眼花缭乱。
在大家眼里，她就是村里一代一代人永远读不完的书。
故乡啊！我想你！几十年了，一切都在改变，惟一不改的是那浓浓的乡音。每当朝故乡望去，泪水便在晚风里悄悄滑落。因为我就是故乡悬崖上的一棵小草，渴望春风，渴望春雨，渴望阳光，渴望神秘而伟大的爱。此刻，我想用眼泪铸造的禅钟，敲响静寂的天空。
